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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生活从摔断腿开始(一)

第一章 生活从摔断腿开始(一)

云瑶听着房外嘈杂的声音有些懵,现在是未时三刻,距她被大红花轿送进来已有半个时辰,距她上次吃饭也已有八个多时辰,她分明感到有些儿饿,但丝毫不敢动弹,只敢静悄悄地坐在房间里等待。没错,云瑶此刻正待在长青族浮亘山的婚房内,作为人质……新娘子,等待新郎到来。

云瑶在房间里无聊地坐着,悠悠地想起无意中听到那几个从长楚族一路跟来的陪同人员的私下闲聊……她要嫁的人好像叫庚……庚恒,在长青族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似乎很有地位……不过,从名字上真心看不出来,反而有点小白脸的感觉……庚恒,庚恒,还挺好听……不过,这长青族究竟是风俗啊,把新娘子放到婚房就不管了吗?不拜堂吗?

就在云瑶胡思乱想之际,婚礼喜气热闹之间,浮亘山已匆匆忙忙走了一批人,正是给云瑶的送亲队伍,他们从抵达到休整不足三个时辰就像避瘟疫似的马不停蹄地匆匆离去,不知是担忧长青族偷袭使团还是真的害怕什么,一行人行动匆忙,离去慌张。

然而在婚房的云瑶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她依旧在床边忐忑地等待着。

夜幕渐渐降临,鸟鸣声在山间回荡,时不时地还伴有几声野兽声,婚房外静悄悄的,屋内亦是空荡荡的。从进了婚房云瑶就再也没见过人,她一直孤坐着,眼前只有红色的罩头和透过罩子的微微烛光,流光容易把人抛,现在她就像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被遗忘在天地间,没有任何人理睬她。

云瑶开始有些儿害怕,她开始想家想族人想亲友,却发现哪还有同族人的身影,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她的族人早已扔下她走了,一时间悲从中来,满是心酸。天地苍茫,她竟如一人可靠!

长期赶路带来的疲倦,独在异乡的孤独,新婚之夜的无措,对家和亲人的深切思念,久不果腹的饥饿感……这些压抑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云瑶突然在婚房里哭起来。四下无人,繁虫微静,女孩的抽噎声在夜晚的望勾山上清晰可闻。

连羲峰,取次厅,勾栏画柱,廊腰缦回。厅中高烛重点,好似白昼,烛光下峨冠黛衣男子放下书卷,思绪一闪,想到什么,不经意地问:“经九,今天好像……嗯,长青族抵达之日?”

一旁束发雅衣少年添着烛灯回答:“正是。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您不会又忘了吧?”

庚恒扬了扬眉,翻到下一页。

“要不要去看一下?”少年不带情绪的随口问。

“不去。”庚恒感到有些疲乏,表示不感兴趣。

“听鹤雀说,长楚族那位一直在房里哭。”经九一本正经地补充。

“……”庚恒思考了几秒,面色痛苦的皱眉,“好吧。去看看。”

此时临近子夜,天上星辰稀疏微弱,唯见长庚。

时间退回到两个时辰之前,望勾峰峰顶婚房。

云瑶此刻正坐在床上抽泣不止,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激动,情绪自涌,不能自己。如此泣不成声,声嘶力竭的代价就是渐渐感到体力不支,精力耗尽,换句话说就是,更饿了。俗话说,怒从心中起,饿向胆边生,经过这么一折腾,在觅食果腹天性的驱使下,云瑶终于敢大胆一回,颤颤巍巍哆哆嗦嗦地取下盖头去找吃的。

巧的是,桌上床上正有些儿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之物,云瑶也就懒乏地不再去外边寻别的吃食了。等到她心怀忐忑的把这几样吃光,末了还把果皮枣核之物踢到床底下偷偷藏起来(……),她这才放心地慢悠悠坐回床上休息起来,如此傻坐了好一会儿,云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来在床上翻找,折腾了好久她终于从床下拽出来红布盖到头上,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下(……)。

微风寂寥,穿透窗棂,又一次让女孩思念起家乡。

眼前云晞红裙黑发,面容冷淡,坏件的三岁女童在她的肩头熟睡,唇红齿白,娇俏可爱。

“这是你妹妹,云瑶…”威严男声传来,云晞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不知过了多久,云晞抱着女童转身:“走吧。妹妹。”

姐姐……沉浸在回忆里的云瑶渐生困意,慢慢地靠着床栏睡着了,女孩带着泪水入梦,眼角还残留着泪痕,梦里梦外都是故乡。

故乡是什么,余光中说故乡是一方小船亲友搁置一方,于右任说是巍峨高山四野苍茫[1],在云瑶看来,故乡是无论你去往何地、身在何处,无论你居于何地、向往何处都不能抑制,无法避免去回想,去挂念,去魂牵梦萦的地方。少年不识愁滋味,有多少少年年少轻狂,总想挣脱牢笼,远走他乡,踏遍万里河山,却总在远行后梦里心里最想到达的还是故乡,故土难忘,乡音难改,因为魂梦深处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处神经,每一个味蕾,每一种情绪…..都化作丝缚牵扯着连接着故乡,扯不开也剪不断,无论你接不接受,想不想要。

云瑶总是不解为什么人们总是离家后才思家,才失去后才珍惜,对于她来说,虽然她的这十几年过的并不让人艳羡,没有白堤绿柳,垂杨岸边,青砖白瓦,只独四方小院,孤树枝哑,简单而空涩,可云瑶还是爱它,心心念念的还是它,因为那是她的家啊,一直以来她生活的地方啊,如何不爱它,如何不想它,又如何会想要离开它?一个人究竟该有多狠心才会抛弃故乡,不再回头,不去留恋?对云瑶来说,故乡总是有千般不是,都始终是故乡,是那个永远承载着你的记忆和情感的地方,是调教着你的你的口味、音色和情感的地方,是你永远也割舍不掉的一部分。

可又有多少年轻人能明白这个道理,游子方识离乡愁,人是多么奇怪的生物啊,在家不思家,离家才想家,神亦然。

夜不见月,星透微光,红烛灯下,红裙席地的女孩靠着床栏微憩,思念的泪水伴着清梦流淌,屋内仿佛有微波荡漾,心随境转,波痕也随之流淌。

“砰——”有人突然打破了平静,搅动了一池春水,浮萍上下,破碎了医务温存。

云瑶从梦中迷迷糊糊的醒来,不带清醒反应,红头襟就被猛地掀开,抬眼相觑,来人黛衣峨冠,面容如玉,美目似墨,五官棱角分明却含而不透,气息内敛眉目却暗藏清冽,唇色温暖却寒薄似纸。

来人清隽似瓷玉,云瑶心里满满地不安,此时的他们都没有想到四目相对,泪眼婆娑,黛衣红裙,缘生缘起,他和她,一世牵绊。

男子只是盯了云瑶一会儿,马上就了无兴趣地转身到桌边自顾自的坐下斟了一杯茶,独自喝起来。云瑶茫然地看着他示意屋外候着的两位侍女给他更衣换装,头也不回的走了,整个过程流利迅速地好像云瑶不存在一样。

经九刚整理好伏案上垒摞的书卷,就见庚恒大踏步地回来,奇道:“尊神为何如此早归?”

庚恒也不言语,从桌案上随意抽出一卷书那这就出了厅门,留下经九看着又被弄乱的案台苦笑。

厅外二楼庚恒凭栏卧倚,书卷在腿上微开,他却若有所思的望向厅外黑暗,眼前浮现云瑶斑驳清泪,喃喃道:“女人果真麻烦,一直哭,头疼啊……”

[1]这是作者对乡愁和望大陆的理解借鉴,非诗文原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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